说完就离开了。
革命是一项有纪律的事业,组织上的决定他必须执行。
更何况,除去组织上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之外,他心中的使命感,也是让他无法抗拒的。
安海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军人,也不是知识分子,更算不上是一名合格的职业特工。
当年他父亲强迫他报考黄埔军校枪械科的时候,他正认为自己是个诗人,先是着迷于同光诗派,后又迷上了拜伦。
到他表面上因为眼疾,实际上却是因为对暴力感到深刻的厌恶而退学的时候,他正认为自己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和社会改良派。
等到他接受了马克思、列宁的进步思想,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时候,他便认定自己是一个像左拉那样无畏的理想主义者。
直到去年冬天,组织上将他从上海调回哈尔滨,让他担任组织在远东情报俱乐部的常驻代表的时候,他才真正发现,自己很可能什么都不是。
虽说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很早便失去了军队的小军阀,而他自己也从来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纨绔。
但他认为自己仍然像租界中的每一个纨绔子弟一样,在这三十年的生命中学习的东西太多了,爱好的东西也太多了,结果是没有一样精通,没有一样擅长。
如今,这个刺杀下一任关东军副参谋长的任务,落到了他的头上时。
他却发现,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刺客,甚至连个枪手也算不上。
尽管他在军校时曾钻研过多种武器,尽管他在组织面前表现出了相当真切的军事才能,但他内心深处非常清楚,他痛恨暴力,痛恨杀人。
即使他心下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民族战争,但杀人的事对于他仍然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,是隐藏在他那努力维持的男子汉形象之下的痼疾。
这时,薄木板钉制的房门发出一声细响,张小姐走了进来。
她目光低垂,扇子般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对月牙形状的阴影。
“下班了?”
安海将声调揉搓到爽朗,这才与她打招呼。
张小姐紧了紧嘴角,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,将一只小小的手巾包递到他手中,然后便退一步,坐在一旁的沙发上,开始用目光与自己的手指对话。
“呦!呦!呦!”
“真是甜蜜,我可不当电灯泡了,走了,谢谢你的巧克力!”
田博抓起巧克力,戴上帽子,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们
安海打开手巾包,发现里边是一只煮白薯、一块玉米饼、一片老腌罗卜,还有一只颜色鲜艳,拳头大小的石榴。
天哪!这么大的石榴,在这冰天雪地的哈尔滨,的确是非常稀罕的物件,她是从哪里找来的。
熊阔海故作惊呀,希望将章小姐压抑在心底的言语激发成声音。
这个女孩儿太像林黛玉了,忧郁的让人害怕。
他担心她长此以往会发生什么可悲的变故。
果然,张小姐轻声回应道:“听说这是从临潼运来的。”
听到她肯开口讲话,安海便知道今天是张小姐难得开朗的一天。
很长时间以来都让他感到奇怪的是,像裴小姐这样惜言如金的性格,她在电话局里话务员的工作又是怎样做的,那可是个需要不停讲话的行业。
不过,他并没有问过她这件事。
甚至他从来也没有问过她是哪里人?
在哪个学校上的学?
她的实际年龄有多大?
为什么会一个人,来到哈尔滨谋生?
安海认为,裴小姐忧郁的性情已经将她变得像玫瑰花一样娇嫩,他生怕贸然动问会将她吓住。
吞下那块冰凉的煮白薯,安海赞叹了一声好甜。
这虚情假意的表演,让人直倒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