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死尸经过防腐处理后,全身用斑竹篾片,一道又一道,紧紧地缚牢在黑袍赶尸客人的背上,整个儿再和赶尸人一起套在一件既长且大的黑袍里。黑袍客白天将这样一具百余斤重的尸体,挂在自己的身上,身形自是显得十分臃肿。一路上黑袍客挺直腰背,始终承提着背后尸体的重量,而双手垂直,紧紧贴在身体两侧,想来也是用力来分提着尸体的重量。他一路行来,其辛苦可想而知,单是这份体力及耐力,绝非常人能及。
黑袍客动手将束缚在身的斑竹篾片,一道一道解开,动作迟缓,显得极有耐心。矮汉子立在一旁,并不上前帮忙,只静观不动。如此过了一炷香的功夫,待得数十道斑竹篾片都解开了,黑袍客轻轻一个抖肩,那具尸体已从身上卸了下来。也不知尸身早已生硬之故,还是被黑袍客施了什么手法,那死尸卸下后竟自僵立在地,安然不倒。
黑袍客拿眼斜睨尸身,上下仔细端详,竟似在查验一件物什,隔了片刻,他喉咙中忽地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响,身形晃动间,绕着尸体转起圈来。初始数圈他绕行的速度并不快,渐渐的却愈转愈疾,犹如一只陀螺,被一根鞭子在旁不断地抽打加力一般。再到后来,只见一团黑影,绕着尸体飞速旋转,直看得那矮汉子目眩神晕,几欲作呕。
陡然间,黑袍客身子戛然站定,烛火映照下,脸上隐隐现出一层黑气。他口中一声低啸,双掌齐出,一前一后拍在那具尸体身上,只听得“啪”、“啪”两声闷响,如中败絮。尸身微微晃了两下,兀自不倒。黑袍客旋即收掌,同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,似是练功已毕。
矮汉子凝神瞧去,尸体的眼眶、鼻孔、嘴角、耳朵等处,慢慢地一齐沁出血来。那人已经死去多日,若不是赶尸匠在尸身之上涂撒了特殊的草药,即便是秋高气爽时节,也早已腐烂发臭,如今怎么还会突然淌出血来?只是那血液粘稠发黑,全不似新鲜血液那般殷红,屋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异臭。
如此诡秘的一幕,倘给常人瞧见了,莫不魂飞魄散,早已吓得逃开了去,那矮汉子却看得饶有兴味,舔了舔嘴唇,说道“三尸兄,你的‘飞尸功’又大有精进啦,可喜可贺!尸父他老人家,对三尸兄向来最是青睐有加。”言语中透着一股艳羡。
黑袍客大剌剌地坐了下来,口中嘘嘘有声,兀自双目微闭,含光内视,缓缓地吐纳运气。过了半晌,矮汉子轻声道“三尸兄,饭菜眼见快凉了,咱们将就吃点,吃完了用热水烫烫腿脚,也好早点上床歇息,明日再行赶路。”
黑袍客“嘿”的一声,说道“九尸弟,咱们自奉尸父之命,辛苦赶路,已有半个月了吧?”语声涩哑,殊无半点生气。
矮汉子低头屈指一算,道“回三尸兄,自出门到今日,连头带尾已有十三日啦。咱们如此辛苦,只盼着不要误了尸父的大事。”
黑袍客嗓子里嘟哝有声,却听不清在说什么,忽地眉头一皱,说道“也不知……‘鹰目’能否如期赶到舍身崖?”
矮汉子呐呐地道“临行之前,尸父他老人家曾交待,叫咱们哪怕是天塌下来,也要在那舍身崖……”就在此时,窗外蓦地有人朗声说道“做人不好,偏要装神弄鬼,做鬼也就罢了,偏要私通金狗,背宗忘祖,无耻啊无耻!我瞧你们不如自投舍身崖下,灭罪除障,以登极乐世界。”
屋内的两名赶尸客对望了一眼,俱是脸色一变。矮汉子高声喝骂“哪个乌龟王八羔子……”骂声未完,一根黑黝黝的绳索忽然破窗而入,绳索似长着一双眼睛一般,如灵蛇吐信,直向他的咽喉卷来。矮汉子双手一翻,一对“生死判官笔”已握于手中,双笔一分,一招“双蝶舞花”,欲将黑索挑落。岂料那黑索索头一拧,索身奇快地卷上生死判官笔,持索之人臂力惊人,顷刻间将矮汉子连人带笔,拽出窗外。
冷月当空,夜凉如水。
矮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