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夫人面色一凝，安檀见此神色，想必这杜夫人这其中的关节十分明晰，思量间便有了打算，出言道“所谓‘道不同不相为谋’，以如今朝堂之上皇上与岐广王剑拔弩张之势，正是极要紧的时候。本宫不得不细问一问，杜夫人此来可是宣威将军的意思？”

想必杜夫人已经料到安檀会做此问，便道，“不瞒元妃娘娘，正是夫君做此打算，只是娘娘为宫中贵人，夫君亲自请见娘娘于理不合，这才命臣妇前来。官有尊卑，若可成全小女心愿，我们夫妇，自然是以亲家的意思为尊。”

安檀细细思忖杜正明的用意，只可惜她对杜正明并无甚了解，除了知晓他是岐广王麾下将军，又是同岐广王一并打天下的。再有便前些日子刘勋请旨觐见时提及一二，别无其他了。如今杜正明想与柳氏联姻，偏生是在韦锡一案的节骨眼上，其意图不知是否是流于表面这般单纯，安檀心下愈发不敢怠慢，遂打起十分的精神来，应对道“未见得吧？岐广王是天潢贵胄，区区柳氏怎敢与之抗衡呢？依本宫而见，倒是宣威将军的心思要紧，杜将军位正五品，亦有从四品宣威将军的虚封傍身，夫人亦是五品宜人的诰命，若是没有了岐广王的提携，也未必有如今的地位。”

闻及此处，杜夫人面露冷笑，道“娘娘口口声声提及岐广王，无非是因为夫君曾受岐广王提携之恩。只是无论因谁傍身，夫君既为朝臣，便必然衷心于皇上，为皇上效力。我们夫妻二人唯有此女，自然惜之若宝，怎舍她为夫君朝争所用？夫君不过是爱女心切，娘娘何以做此想？”

安檀哑然，如鲠在喉，竟是轻笑出声，道“是本宫唐突了。”言罢默默然，气势已减了大半，又道，“终究是本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但是此事确实为难，一则，杜夫人已知晓本宫的担忧，并非本宫揣度你们夫妻二人舐犊之心，而是前朝后宫，有不同于夫人心思之人甚多，此之大类，想必夫人比本宫更清楚。二则，这一桩婚事本就得知不易，更无谓横生事端得罪萧氏一族。三则，婚期将近，距离今日不足一月，但有什么改动，怕是再来不及了。”

“怎敢为难娘娘？”杜夫人忙否认，面露犹豫，忖了片刻续道，“夫君与臣妇的意思，是将小女许给令弟…做妾…”

“这如何使得？”安檀大惊，道，“令爱是大家闺秀，将军府嫡女，岂能做小？宣威将军与杜夫人既是疼惜令爱，又岂能许她这般胡闹？我柳氏不过寻常官宦人家，不比侯门王府锦衣玉食，即便做妾室，身份尚且尊贵。令爱若为我柳府次子之妾，只怕一应吃喝用度尚不如贵府，杜夫人岂能忍心？”

杜夫人局促不已，手中只顾绞着帕子，骤然连连落泪，跪身泣道“本不应与娘娘说，平白显得臣妇是有意取怜，扭捏作态，软迫娘娘应此婚事。只是既然提及此处，便少不得说出口来令娘娘看笑话。”

这一跪倒是令安檀一惊，安檀见状忙起身相扶道，“杜夫人这是做什么？快快请起。但有为难之处，只管细细说来便是，何苦行此大礼？”

杜夫人连连摇头，执意跪身道“此言实在羞愧，臣妇不敢相谈，请娘娘容臣妇执礼禀报。”

安檀思虑片刻便才放下手来，侧身坐了道“杜夫人执意，本宫也不便勉强，夫人请便。”

杜夫人颔首谢过，举帕拭了泪，才缓缓道“小女杜筠纵有万般的好处，也不过是在我们夫妻二人眼中罢了。如今令娘娘烦扰之事，皆是因小女一腔痴往。自国子监女学惊鸿一瞥，小女便对令弟芳心暗许，一往情深竟是万不能开解。前些日子闻得令弟订亲，小女便茶饭不思，终日垂泪，如今积郁成疾，原是心病，本就药石无医，只是拖至今日，竟是不行了的！”

安檀不想尚有此节，忙问道“宣威将军与杜夫人竟不曾劝慰吗？”

“她如何肯依？”杜夫人说至情急之处，当即懊恼不已